看着徐小冉一直盯着双向玻璃窗，李队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唤回她的注意力，“徐小冉，我们已经找到梅茜了，并在你清洗过的实验服和解剖刀上查到了梅茜身体组织残留的痕迹。”
“哦，你们挺高效嘛。”徐小冉冷冷道，不过，神色竟比声音更冷漠。
在看守所住了几日后，徐小冉的面色比之前更加惨白，让她整个人显得愈发冰冷，而原本柔和的眉目似乎也被冰霜染色，冷冽至极。
“将梅茜放在实验室里，是还想着天天见到她吗？”李队戏谑道。
不同于那名女警时而紧逼、时而迂回的审讯手段，李队始终都很放松，并且语调幽默，与其说是审讯，不如说是与人闲话。
“是呀，毕竟她是我的第一个杰作。”徐小冉淡笑道。
“杀人杰作吗？”李队笑问道。
徐小冉轻笑一声，摇头道：“不，艺术杰作。”
语毕，她俯身向前，紧盯着李队的眼睛，问道：“你不觉得，我骨肉分离得很干净吗？”
“呕！”
听闻此话，玻璃窗这边的胡一再次作呕，秦则将其揽于身旁，轻抚着她的后背。
“如果不舒服，就别听了，我带你出去。”秦小声对胡一说道。
胡一摇了摇头，轻抿一口咖啡，凝眉道：“我想知道她为什么要杀害梅茜，为什么要把她弄得支离破碎。”
秦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将胡一搂得更紧。
“是挺干净的，怎么做到的？”李队问道，并双手合十抵住下巴，饶有兴趣地看向徐小冉。
“用手术刀一刀一刀割下的，当然，还是做了一番清洗，才会让那副骨架光泽白皙。”徐小冉也学着李队的样子，双手合十抵住下巴。
“听起来工程挺浩大的，光凭你一人，是怎么做到的？”李队好奇道。
警方这边已经基本确定了，徐小冉绑架杀害梅茜都是在校内完成的，那么，她究竟是如何做到，一人完成分尸调包工作的？
莫非，还有帮凶？
“因为我是好学生啊！”徐小冉笑道，只是笑容略显讽刺。
“哦？”李队挑眉。
“好学生做什么事都是有合理理由的，比如，半夜在实验室里挑灯做实验，又比如，主动替老师分担额外的工作，帮他整理实验用具和道具，以及分配和安顿大体老师。”徐小冉说道。
李队点了点头，了然道：“所以，你将那间实验室里原来的那副骨架和人体器官换到置放实验器材的仓库里，也并未引起他人的怀疑。”
在秦给李队暗示后，他便派人找到学校领导了解实验道具置放的具体地点，随后在一间放置实验器材的仓库里，找到了被掉包的那副骨架和人体器官。
徐小冉勾了勾唇，“是呀，我做什么都很难引起别人的怀疑，因为我是好学生嘛。”
“累吗？装好学生。”李队看向她，问道。
徐小冉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抿了抿唇后，反问李队，“那你累吗？做个好人。”
“不累，因为我还算不上是真正的好人，况且好人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李队说道。
“那你做过什么坏事？”徐小冉盯着李队的眼睛，问道。
“哈哈，可多啦，别看我现在穿着这身警服，但我从小到大干过的坏事儿，一一细说下来
，恐怕要说到天黑了。”李队笑道。
“那就挑一件最坏的。”徐小冉依旧紧盯着李队的眼睛。
“如果我说了，你会告诉我你杀害梅茜的原因，以及如何做到一人分尸掉包的？”李队也紧盯着徐小冉的眼睛。
徐小冉摇了摇头，说道：“你用一件事换两个问题的答案，不公平。”
“哈哈，那好吧，那你也可以问我一个问题。”李队笑道。
“好，你心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徐小冉问道，并再次扬起嘴角。
李队喝了一口水，缓缓道：“我得了肝癌，才检查出来没多久，所以周围的人还不知道。”
“什么？”
玻璃窗这边的警察听到李队的话后，纷纷震惊。
这时，秦才发现，李队的皮肤确实比普通人偏黄一些，尤其是和正对面的徐小冉相比，不仅如此，眼白也微微发黄。
“早期吗？”徐小冉问道，并细细观察着李队的脸色。
“嗯，也是无意间发现的，医生说还有治，所以我打算把梅茜这件案子办完后就休个假，毕竟，坏人是抓捕完的，但命却是有限的。”李队坦然道。
“哦，那抱歉了，因为我，让你休假的时间推延了。”徐小冉说道，神色略带愧疚，一改之前的冰山模样。
“没关系，不也就只推延了几天吗？”李队眨巴着眼睛，口吻调皮地说道。
徐小冉笑了，这是她被抓以来笑得最灿烂的一次。
“她笑起来挺好看的，像向日葵。”胡一悄悄对秦说道。
秦笑了笑，俯首在胡一的耳边轻语道：“没你好看。”
胡一抿了抿唇，害羞地低头抿笑，红晕从耳根蔓延至双颊。
“我想象不出来，你以前干过坏事。”徐小冉再看向李队时，目光渐渐柔和。
“哈哈哈，小妹妹，人不可貌相，我当警察前可是我们那条街上最横的仔！”
李队竖起大拇指朝自己一指，脖子也跟着扬了扬，一副痞相。
“那你为何当警察？因为坏事干得太多，想洗心革面？”徐小冉好奇道。
“差不多吧。”
李队叹了口气，说道：“我父母离婚后，就跟着爸爸生活，我老爸这人，属于一言不合就动手那种，打着打着，我就被打皮了，也不怕他了，他也就撒手对我放养了。后来，我就认识了一帮流氓混混，成天游手好闲的，四处惹事。有一次，我们一群人把一小孩的腿给打折了，那孩子从此就成了一个瘸子，我也因此差点进少管所。”
又喝了一口水，李队继续道：“还是当时办案的警察见我年纪小，又只是被人怂恿，并未对那孩子下狠手，便教育了我一番后，放了我。从此，我便心怀愧疚，主动接近那个孩子，背他上下学。不过，那孩子因为残疾，没法像普通人一样参加工作，高中毕业后便跟了个师父学修车。”
说到这里，李队垂首笑了笑，“再后来，我就阴差阳错地干了警察，想着自己其实不适合做坏人，还是试试做好人吧，顺便把坏人都抓住，不让他们再去害人。”
“哦，没我想象中坏。”徐小冉有些失望道。
“哈哈哈，可是后来呀，我又对那孩子做了一件坏事。”李队笑道。
“把他另一条腿也打折了？”徐小冉问道。
“哈哈哈，同学，我劝你
善良呀！”
笑完后，李队说道：“我娶了他姐姐，当了他姐夫，哈哈哈。”
“噗哈哈哈”
听完后，徐小冉也笑了起来。
“咱们李队可真逗啊！”
玻璃窗这边，大家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他是开心还是难过啊？”徐小冉又问道。
“既开心又无奈吧，因为他觉得警察的工作太忙，怕我以后不顾家。”李队苦笑道。
“嗯。”徐小冉点了点头。
“所以啊，这世间没有绝对的好，也没有绝对的坏。”李队说道。
“嗯，要当百分百的好人，会很累。”徐小冉若有所思地说道。
“是的，所以，你也累了吧，好同学徐小冉？”李队看向她，认真地问道。
“嗯，累了。”徐小冉点头道。
李队给徐小冉的水杯里添了些热水，“喝点水吧。”
徐小冉接过水杯，喝了两口后，缓缓道：“我也有秘密。”
李队点了点头，没有急着催促，而是耐心地看着徐小冉，等她说出自己的秘密。
徐小冉抱着水杯，看向李队，说道：“我并没有大家想得那般与世无争，其实，我特别喜欢争当第一，而我也有实力争当第一。”
“嗯，我听你的辅导员和其他课老师讲过，说你很聪明，悟性也高，可是每次考试的时候，成绩都不算特别冒尖儿。”李队点头道。
“是的，他们叫陈雪梅学霸，殊不知，我只需用比她少一半的时间，就能达到她的成绩，尽管我们不是一个专业。”徐小冉说道。
“那为何总是压抑自己的能力？”李队好奇道，他感觉，徐小冉一直在压抑自己，不管是学习能力，还是其他方面的能力，甚至连性格，亦是如此。
在这几天对徐小冉的审讯中，李队发现，她不仅心性要强，而且控制欲也很强，总喜欢自己来带节奏，而不是被警方牵着走，所以，对她的审讯才会这么难。
“你知道原生家庭吗？”徐小冉看向李队，问道。
“嗯，知道。”李队点了点头。
“我和梅茜，其实都是原生家庭的悲催产物。”徐小冉淡淡道。
“梅茜？你对她很了解吗？”李队凝眉问道。
他一直以为徐小冉可能是出于冲动，或者其他原因杀害了梅茜，而并非是针对梅茜本身的蓄意谋杀。
“原本不太了解，但自从她爸爸跟我妈妈有了那种关系后，我便了解了。”徐小冉说道，眉间再次染上冰霜，神色也恢复了原本的冷冽。
“你妈妈和梅茜的爸爸？”
李队凝眉，感觉警方似乎漏掉了一个关键性的线索。
“很意外吧？”徐小冉笑道。
“不过，我并不是因为他爸爸和我妈妈有了那种关系，我才杀她的，但是这件事，确实颠覆了我的三观。”徐小冉又道。
“我看你的资料，是单亲家庭，你是跟你妈妈一起生活的，你的生父呢？”李队问道。
“不知道。”徐小冉摇了摇头，神情愈发冷漠。
“我也不知道。”玻璃窗这边的胡一撇了撇嘴，说道。
秦垂眸看了她一眼，便将她再次搂紧，并看向玻璃窗那边的徐小冉。
他发现，徐小冉头顶的“秘密”二字愈发闪亮了